
陶勇,生于1963年10月,系中科院微生物生理與代謝工程重點實驗室主任,其多項研究成果如唾液酸、海藻糖、番茄紅素、α-熊果苷等實現了技術轉讓,并成功實現產業化。
本報記者 操秀英
這是第一次,不同的人建議我,“寫寫陶老師吧,他是個值得寫的人,我們中國科技界多些這樣的人就好了”。他們念叨著的“陶老師”,就是中科院微生物生理與代謝工程重點實驗室主任陶勇。
棕色格子大衣,樣式最普通的眼鏡,不甚講究的裝束,這就是記者見過的最常見的科研人員的形象了。
陶老師果然如別人所說,不善言辭,或者說不善言“自己的工作”。大部分只能靠別人的講述,記者才拼湊出一個聚焦工業生物技術領域、專注技術創新和技術成果應用的研究者形象。
在近期由中國科學院科技促進發展局、中國生物工程學會共同主辦的“中國工業生物技術發展高峰論壇暨中國生物工業投資大會”上,陶勇的項目獲得 “2017年度科技轉化獎”。
“這在工業發酵領域是很權威的獎項了。習近平總書記在十九大報告中特別提到,要加強應用基礎研究,陶老師就是默默耕耘在應用基礎研究領域里的一名讓我敬佩的科研人員。”中科院微生物所研究員吳邊告訴科技日報記者。
學成回國 只因心系中國工業發酵
低調的陶勇有一份漂亮的履歷。
上世紀90年代末,在美國洛克菲勒大學生物化學及分子生物學研究室結束博士后學習后,他供職于美國杜邦公司,并先后擔任生物化學研究員、資深生物化學研究員、資深研究員。
正當事業風生水起之時,陶勇卻選擇了回國。
對于同事所說的“回來報效祖國”,陶勇靦腆地表示:“也沒那么高尚,主要還是想做點自己想做的事。”
“在杜邦,我們產生的專利,公司會花一分錢買斷,最高的待遇就是老總會請你吃頓飯。”陶勇說,他感受不到成就感。
雖然參與不少重大項目,但他也日漸對杜邦的研發理念有不同的想法。“在這里誰有想法都可以提,但是只有產值在一億美元以上的項目他們才會考慮做,小項目根本不會做。”陶勇說。
但這些項目一般耗時很長且前景不太明朗。“我離開前參與研發的生物燃料,大概是從2005年開始做的,當時做得很好,但成本還是很高,核算下來只有當油價超過100美元每桶的時候才能賺錢。”陶勇說,因為美國政府有補貼,所以該項目得以繼續,“大概在今年10月份這個項目被整體賣出去了”。
相比拿政府補貼,陶勇更想做一些能產生更大價值,推動產業發展的技術,于是萌生退意。
2009年底,中國科學院微生物研究所領導邀請他在國際微生物日作了—場介紹杜邦工業生物技術進展的報告,并邀請他回來擔任微生物研究所工業微生物與生物技術研究室主任。
了解微生物所的人都知道,該所自建立之初就瞄準以植物病害研究為主的真菌和以發酵為主要研究內容的工業微生物兩個主要方向。但由于各種原因,工業微生物這一方向有一段時間發展十分緩慢。
“我是從這畢業的,就想著回來能自由些,有時間做更有意義的事。”陶勇說。了解他的人都說,這“有意義的事”里不可能沒有“為自己國家做事”的部分。
打破壟斷 把難啃的“硬骨頭”當成寶
回來后,陶勇才發現,此時的工業微生物與生物技術研究室已經成了“空架子”。對當時的情形,他不愿多說。
“這個室的許多老師都調到有資源的部門,沒有完整的編制,而且當時許諾給陶老師的條件,也因為各種原因沒有兌現,所以當時挺艱難的。”中科院微生物所婁春波研究員告訴科技日報記者。
“我們都替他委屈,但他好像不太計較這些,照樣該干啥干啥。”婁春波說,在和陶勇共事期間,他學到很多窩在科研院所學不到的研究方法。
不抱怨、不委屈,以前搞科研從來不差錢的陶勇就這樣在缺錢、缺人的狀況下開始了他在國內的新工作。
第一個項目是研發唾液酸(N-乙酰神經氨酸),即燕窩的主要有效成分。2009年,一種有效預防與治療禽流感的藥物“達菲”也是一個唾液酸衍生物。“當時的唾液酸定價是一萬多一公斤,國內好幾個實驗室都在做,但核心技術還是掌握在日本協和公司手里。”陶勇說,別人不容易做出來的技術,他很感興趣。
“當時所里還有老師用其他方法也在做唾液酸,能做到5—7克/升,陶老師帶領我們設計了一種全新路徑,用生物合成的方法來制備,做了不到一年就達到150克/升。”陶勇的第一個博士后林白雪告訴科技日報記者。
該技術后來轉讓給山西一家企業,但由于沒有在國內拿到批文只好轉戰美國。“(這項技術)2015年獲得美國FDA的GRAS認證,2017年中國衛計委批準唾液酸作為新資源食品原料,現在產品已經在推廣了。”陶勇說。
和唾液酸一樣,海藻糖技術此前也被日本一家公司壟斷。“我們開始做時,這家公司的專利已經失效,我們破解了這個專利,并開發出更高效的酶,創新了酶轉化工藝,大幅提高了轉化效率,使海藻糖的成本從2萬多一噸降到1萬多。”陶勇說。
目前,具有自主知識產權的從淀粉中提取海藻糖的技術,在山東福洋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實現工業生產,為海藻糖替代食品加工中廣泛使用的蔗糖的經濟可行性打下堅實的基礎。
對于此次獲獎,吳邊和婁春波等人比陶勇自己更激動。“這幾年,陶老師在做科技成果轉化中其實碰到過很多困難,他都不愿意說,而且,他回國這么多年依然在北京買不起房子,但他一直是滿滿正能量。”吳邊說,剛從國外回來時他也有很多不適應、看不慣,是陶勇讓他淡定許多。
不賺錢也得做 神奇菌劑解決牧民大問題
“不謙虛地說,企業都把我當成寶。”陶勇開起了玩笑。回國七年來,陶勇團隊研發并轉化數十項對工業發酵領域起到重要作用的技術。
其實,很多省份的牧民也把他當成寶。那是因為,以他為主研發推廣的青貯菌劑解決了牧民的大問題。
隨著我國畜牧業產業化發展進程的加快,傳統飼料的加工方式和數量已遠遠不能滿足現代畜牧業需求。
“牧區的牛羊一過冬,膘就掉得很厲害。”青海省科技廳廳長解源在中科院微生物所調研時說:“希望微生物所能充分發揮在微生物學研究方面的優勢,促進青海經濟尤其是畜牧業經濟的發展。”
“要想冬季不掉膘,就得解決飼草問題。這個事情我們得做。雖然它既不是科技前沿,也沒有帶來很大的個人收益,但關系著牧區農民的生計。”陶勇在走訪青海的草場時發現,當地人都是把草打碎以后壓在青草窖里進行青貯發酵,效果不穩定,雜菌叢生。“當地一直想做青貯,也買過一些日本
美國的菌劑,平均下來大概一噸草需要一百多塊錢。”陶勇說。
于是,他帶領團隊根據不同地區氣候和畜牧業生產特點,系統地分析了不同青貯原料在青貯不同階段的微生物菌群特征、微生物生理代謝特征及不同微生物間的相互作用等情況,分離篩選出幾千株來源于不同地域、不同植株的乳酸菌菌株。
“在此基礎上,依據不同青貯原料的理化及微生物特點,我們還研發出適應不同地區地理環境特點、不同種類青貯原料的‘微青’系列青貯飼料專用復合微生物菌劑。”陶勇說。
目前,該系列技術和產品已在我國重要農牧區如內蒙古、青海、河北、河南、寧夏、山東等十二個省、自治區推廣。“雙盲實驗表明,我們這個菌可以讓一只羊增重17%,讓奶牛增加一升產奶量。”陶勇自豪地說。